我注视着那双溢满压抑和疯狂的棕眸，小腿骨折的痛苦让我站不起来。
    只能勉强支撑起身体，让自己注视着黑川爱的眼睛，同时用背影挡住不远处日向君的身影。
    今晨在心中描摹了许多遍的未来被毁掉了。
    但这并不是结束，只要我继续努力我们就总有再见的一天。
    只是……我不得不暂时食言了。
    黑川爱狠狠抽了两下脚。
    手中传来的力道让我双手立即收紧，将她拖住。
    “你已经失败了，黑川爱。”
    我双手用力到青筋暴起，脸上和她对峙的表情却很平静，仿佛眼前的情况并不是什么危险。
    只有我知道我的心跳已经快到不正常，双手也因为太过用力逐渐僵硬，再来一会儿我大概就要支撑不住了。
    我用那双她嘲讽多次的眼睛固执的和她对视。
    片刻后。
    “黑川一。”
    黑川爱抬脚欲踩的动作顿住，一字一顿的喊出我的名字，其中扭曲嗡张的情绪让人发寒。
    我心中反而隐约放松。
    看来我猜对了。
    面前忽然落下一道阴影，她注视着我，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幽深，反而不急着离开了。
    我现在腾不出手发讯息，这种动作也容易被她发现。
    只能暗暗期待从出事开始就停下对我短信轰炸的前辈，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黑川爱在我面前蹲下，我拽着她脚踝的手反而被她诡异的紧握，她奇异的目光在我脸上寻索。
    最终定格在眼睛上。
    “你说我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我动了动嘴唇，可放松后，身上腿上的疼痛一波一波的向我涌来，我深深吸着气没什么心情说太多话。
    腿上的伤太疼了。
    好像稍微吐出几个字带来的胸腔振动，都能让它的疼痛更加剧烈，
    我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站着血的手费劲的把它撕开塞进嘴里。
    出门前被翔阳塞进口袋的糖果，让我稍微好受了一丁点儿。
    我要拖延时间。
    再说教育黑川爱是那对父母的责任，不是我的。
    我叼着糖含含糊糊的说：“我怎么知道？”
    她轻哼一声，居然继续生气，病态的眼神在身前的人身上打转。
    她也没想到最终会在自己最瞧不起的人手上跌了个大跟头。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会知道了，做了这么多次路人组的炮灰，奉承人的本事倒是长进不少，让你在我之前进入任务抢占了先机。”
    “以目标格外正直的个性，从一开始任务就对我不利。”
    “你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我古怪又沉默的看了她一眼。
    自我调解的能力倒是挺好，不过理解的意思越来越歪了吧。
    我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深吸一口带着花香的空气，缓缓吐出来。
    黑川爱越说越激动，到最后面上重新带上了笑意，一只手落在我脸上四处游走。
    “我有这样的样貌，专业能力出类拔萃，等我离开这里，在哪里不能重新来过？”
    “我一定能活的更好！”
    她激动的时候手上的力道控制不住。
    我“嘶”了一声，脑袋下意识向后退开。
    被紧紧握住的那只手猛然用力将我拽了回来，在我脸上画出血痕的手指按上我的眼皮。
    我被迫对上黑川爱意味深长的视线。
    黑川爱：“只是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就是还缺一双眼睛。”
    眼角被指甲刺穿传来一阵刺痛。
    我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
    她浑不在意的继续说：“你这双眼睛以前我看不上，现在倒是有几分好奇，暂时用用未尝不可。”
    她一边逐渐施加力道，一边愉悦的轻声问我。
    “高兴吗？不止他看上了你，就连我都对你的眼睛刮目相看！”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这是一句老话。
    而在他们这些人心中，眼睛更是承载着非同一般的力量。
    我们之中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人，见人的第一眼大约都是看眼睛的吧。
    所以当初的黑川爱极为受欢迎，那双莫名变换了颜色的眼睛，有非常大的作用。
    眼尾的按压不断加深，皮肉被刺穿的痛苦，以及眼球上的压迫感，让我的左眼附上一层模糊的白。
    我轻轻抽着气，握住她的手腕。
    心中的忐忑如潮水般蔓延向，好在这张不争气的脸在这时有着掩盖情绪的优势。
    “你不会喜欢的。”
    当初曾经见一次鄙夷一次的钴蓝色眼球，黑川爱的眼睛就算出了问题，喜好的变化也不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我苍白的手指无力的制止她的动作。
    与其说黑川爱破罐破摔之下对我的眼睛产生了觊觎之心，不如说她认为处于绝对优势的时候。
    想要借此从我身上收取报酬。
    小腿上的伤口已经疼到麻木，我的精神也跟着萎靡下来，神志陷入飘忽。
    黑川爱轻点手指下柔软的眼皮，看着逐渐失焦的钴蓝色，呈现一种无机质冷感的美丽。
    就连平日里她最厌恶的如同蒙上一层肮脏灰烬的灰蒙都消失了。
    她忍不住凑得极近观察。
    什么时候？
    为什么会变？
    是眼神、气质，还是这双眼睛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也走了“捷径”？
    她细细观察着手下的力道放轻，欣赏了片刻后，情绪又被嫉妒沾满。
    声音轻而细。
    “不，你说错了，我要的就是这个。”
    我抿唇强行忍住别开眼的冲动，黑川爱的状况现在很不对劲。
    她的眼神带着贪婪。
    ……说不定真的会动手。
    我再一次看向毫无动静的面板，饶是心中忐忑，也不得不开始思考如果现在失去双眼的情况下，我究竟能不能撑到回去。
    以及失去双眼对今后的影响。
    听说现在的仿生眼球做的很不错，只是少了些灵动，装上后恐怕就和主角系统的任务无缘了。
    “……”
    被迫和黑川爱相握的手动了动，打断了她的喃喃自语。
    她顿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神逐渐染上怒火。
    “你不该打扰我，黑川一你以前就是条狗，看起来不好看，但胜在乖巧。”
    “怎么现在眼睛似乎变了点就算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唔！！”
    我撑起的身体碰的一下摔落在地，双手护在小腿周围整个人蜷缩成虾米，那只踩在骨折小腿上的鞋子动了动继续施加力道。
    “嘶！啊啊——放，滚开！”
    我强忍多时的痛苦陡然呈倍数爆发，眼泪血液和陡然被咬碎的糖块在脸上混成一团，蜷缩成团的脊背颤抖着收紧。
    直到小腹都紧绷到痉挛，也没有缓解多少疼痛。
    如果想要活下来，只要顺着黑川爱的话拖延时间就好了，即便失去一双眼睛，我也能回去。
    我睁着痛到模糊的双眼。
    视线第一次往那人在的方向看去。
    即便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我心中升起的微末后悔也瞬间消弭。
    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就算没有也能度日。
    可我已经体会过热烈的、毫无保留的感情，就决计不想再灰溜溜的回到以前的日子。
    我要继续走下去，终有一天我们会再次重逢的，对吧。
    无人在意的面板颤了颤，如同接触不良一样忽然吐出无数道信息。
    我握着黑川爱的手腕往外扯，力道阻止不了坚定往里探去的指尖，眼眶的痛苦反而让我奇异的得到了瞬间的平静。
    我吞了吞口水，橘子的香气在口中蔓延：“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赢的吗？”
    已经贴着眼球下滑进一厘米的指尖顿住。
    黑川爱忽然挑起一模笑，抽出了手。
    仍由我跌落在地。
    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原来你在等这个？”
    两人附近的空间的凭空撕裂出一道缝隙，微微嗡张着要吐出什么。
    我同样注意到救兵的到来，紧绷的心脏却没有丝毫缓解，用酸痛的眼睛和她对视。
    “你猜是我带着你一起离开比较快，还是他们来得快的？”
    没等我回答，她已经抓住我的衣领朝最早打开的通道走去。
    我猜得没错，黑川爱果然是想要通过安全通道逃离，可……
    我瞳孔放大一瞬，看着黑川爱用沾满鲜血的手抓住安全通道的边缘，探索着摸到什么。
    随后不顾手上被搅开的血肉，拼尽全力撕开一条不安定的岔道。
    她痛叫着垂下手臂，看过来的眼神却是笑着的，声音温柔。
    “看来是我比较快。”
    原来……原来是这样！
    我用手抓住通道的边缘，脖颈上逐渐收紧拉扯的衣物让我喘不过气，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飞快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