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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饭桌上,萧珠与卢天瑞聊得很高兴。
    徐白沉默吃饭,不怎么开腔。
    萧令烜时不时说几句。
    他的嘴很毒,不是损萧珠就是贬卢天瑞。他刁钻刻薄,徐白总想笑,又不太敢,忍得很辛苦。
    “……陶家的两个女人去了扬州,爷爷很生气。他说,你不该把事情做成这样的。如果你想要陶博退位让贤,有一百种办法。”卢天瑞说起正经事。
    萧令烜:“陶家的女人跑了三个,是我疏忽。但能找到扬州去,我有些意外。我派人在路上阻拦了。”
    “她们先南下,再往西南,昨日才到扬州的。你的人可能没想到这条路。”卢天瑞说,“有人帮她们。”
    “多管闲事。”萧令烜淡淡道。
    卢天瑞:“爷爷叫你去趟扬州。”
    “改日吧。”萧令烜说。
    卢天瑞:“你最好明天跟我一起去。爷爷很生气。”
    “他又不能暗杀我。一把年纪了,你劝着他别总生气,会早死的。”萧令烜说。
    此言一出,徐白和卢天瑞都在心底莫名一颤。
    为了得到洪门的码头,萧令烜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果卢老非要在这个时候坏事,他会翻脸。
    “……陶家的人不死绝,哪怕陶博让位了,帮派内也会争斗不断。这样,只会更加削弱力量。你回去告诉老爷子,他可以信任我。”萧令烜放下筷子,抽出香烟点燃。
    薄烟升腾,萧令烜的话,说得很慢,“他最好信任我。”
    徐白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十六七岁的卢天瑞脸色微白:“烜哥,你不会欺师灭祖的吧?”
    萧令烜淡淡一笑,漆黑眸光安静落在卢天瑞脸上:“当然不会。”
    见卢天瑞脸色更难看,萧令烜伸手,拍了拍他后脑勺:“吃饭。”
    又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爷爷只想让你做富家子,磨掉了你的利爪,可惜了。不如到我身边来做事,洪门很缺人。”
    卢天瑞:“我中学毕业就要去留洋,爷爷不愿我涉足帮派。”
    “你自己呢?”
    “我不太爱念书。”卢天瑞垂头,“但我会听我爷爷的安排。”
    “愚孝。”
    “留洋很好啊,我将来也要去留洋。”萧珠突然插话,“徐姐姐在外面念了四年书,对不对?”
    众人目光投向徐白。
    包括卢天瑞。
    气氛里的紧绷消失,卢天瑞问徐白:“在外面念书辛苦吗?”
    徐白喝了一口汤,才回答:“不管做什么事,有天赋、有兴趣,就很容易。反之则很难。卢少现如今成绩如何?”
    “介于中等和糟糕之间。”卢天瑞诚实道。
    徐白:“那就是既无这方面的天赋,也不是很感兴趣。你如果去留洋,大概会觉得很辛苦。”
    萧令烜转向徐白这边,手臂搭在椅背上:“听听,这就是明白人说的话。”
    卢天瑞沉吟:“我会考虑的。”
    又道,“你既然不去扬州,我得及早回去交差,我下午就走了。”
    “我叫祁平送你。”萧令烜道。
    下午时,卢天瑞走了,萧珠有点担心:“阿爸,你会得罪卢老吗?”
    “这天底下没有不能得罪的人。”萧令烜说,“你操心这些破事,还不如好好练字。”
    戳她的头,“这里装了个猪脑吗?一个多月了,字还是丑得像鬼画符。”
    萧珠气得七窍生烟。
    她张牙舞爪要和萧令烜干架,萧令烜信步下楼走了。
    萧令烜如愿得到了洪门在华东五省一百多处码头。
    从此,全国多半的军阀,想要军械都得看萧四爷脸色。
    他很忙。
    这天之后,徐白又好几日不见他。
    再次见到他,是午后。
    这天下雨,大中午也是阴阴的,楼道内光线暗淡。
    萧珠每日歇午觉,徐白从房间出来找点水喝,正好萧令烜上楼。
    他喝多了,远远都能嗅到他身上酒味。
    他本想直接上楼,听到这边房门开合的声音,他伸头看一眼,调转脚步,朝徐白走了过来。
    第39章 恶作剧
    萧令烜走近。
    烟酒熏染下,男人体温极高,似个热炉。
    “四爷。”徐白放轻声音,“阿宝睡了。”
    “你来,有话跟你说。”萧令烜定定看了她几息,继而开口。
    他转身上楼。
    脚步稳健。
    徐白到此处上工有六周了,从来没上过三楼。
    三楼的小会客室,佣人打扫得很干净,开了长窗通风。
    冬日寒风撩拨窗帘,把寒意一阵阵送入室内。
    萧令烜没坐,依靠着窗台点烟,指了指靠墙沙发:“坐。”
    徐白坐下。
    阴天,室内没开灯,萧令烜肩膀开阔,几乎遮挡了窗口透进来薄薄天光,室内一片阴暗。
    他逆光,只烟头忽明忽灭,看不清楚他神情。
    “陶家宴会那天,萧珩抓了几个人?”他问。
    徐白端坐,手放在膝头。
    她目视前方,却不看萧令烜:“四爷,您这边的事,我从未透露一个字给萧珩。”
    “嗯?”
    “萧珩的事,您这样有本事的人,应该都可以查到。我不能告诉您。抱歉。”徐白说。
    在权贵门第做事,头一件是嘴严。
    她今天敢出卖萧珩,明日就会出卖萧令烜。
    “还没过门,就这样忠诚?”他冷笑,“我的确查得到。我问你,你如实回答。”
    “我不会说。”徐白道。
    萧令烜:“你不说,难道等我想办法撬开你的嘴?”
    “四爷,我不是您的犯人。您和萧珩都是做大事的,我没有野心掺和,请您别为难我。”徐白说。
    萧令烜吸了口烟:“徐白,你是谁的人?”
    “当然是您的人。”徐白很果断。
    她只能在萧令烜这里看到一点前途了。
    他给的薪水、他能提供的工作机会,是徐白救命的浮木;她弟弟也指望他那边教导成才。
    萧令烜按灭香烟,朝她走了过来。
    男人身上的热浪,扑面盖向了徐白,她本能想要站起身躲开。
    她犹豫几秒的功夫,萧令烜撑住沙发靠背,将她圈在身下。
    方寸空间,她如被笼罩,视线里的光线都淡薄了。
    “我的人,不要吃里扒外。”萧令烜的声音,在徐白头顶。
    徐白缩着肩膀,尽可能不碰到他,低垂眼睫:“您可以信任我,四爷。我没有野心。”
    她再次说了“野心”二字。
    徐白刚和萧珩订婚时,踌躇满志;留洋在外,慢慢知晓了世情,沉稳很多,心中仍有大愿。
    她不是个蠢人,学习又努力,她能混出点名堂。
    然而家中遭难,她被一棒打醒。
    徐白终于看到了世道的残酷。她曾经自以为是的骄傲与高贵,只是构建在她爷爷用鲜血打下家业的基础上。
    徐家搬到了小弄堂,亲朋散去,徐小姐身上的光环都黯淡,徐白这才明白,人本身很渺小。
    优秀的学识、才华,没有买家时一文不值。
    “怀才不遇”四个字,徐白深刻体会到了。
    如今她的愿望,是生存。
    在萧令烜这里做细作、帮衬萧珩,从而嫁进帅府?徐白想都没想过。
    “……你身上是什么香水?桂花味的?”他突然说。
    徐白等一个结论,陡然听到这句话,她诧异抬起眼。
    正对上萧令烜的眸。
    他的眸子太漆黑,哪怕在暗处也有锋芒。
    他喷出来的呼吸,几乎灼烫徐白,两个人靠得太近。
    徐白下意识偏头。
    萧令烜站直了。笼罩在徐白身上的压力,卸了大半。
    他却没后退。
    “办好你的差,不要多管闲事。萧珩那小孽畜,总在坏事,你别被他利用。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你这里泄露了我的消息,我都会找你算账。”他道。
    徐白道是。
    因为他站在她身边,而她坐着,她的视线,好巧不巧落在他身上最尴尬的位置。
    更令徐白尴尬的是,平原起山峦,突出得格外明显。
    她转过脸。
    萧令烜对她这个转头很不满意:“我的话,你听清了吗?”
    徐白:“是。”
    萧令烜蹙眉,还想要说几句,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快要气笑了。
    ——他才二十八岁,身上最亲密的东西,居然不经过他的容许,造反了。
    它到底在兴奋什么?
    已经好几次了。
    为这个女人?
    不可思议!
    萧令烜看着徐白,觉得她此刻尴尬得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又好气又好笑:“你什么表情?”
    徐白:“……”
    “在国外三年,真吃素?”他突然捏住了她下颌,强迫她抬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