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璇比着拍照的手势不停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嘴里还配合地发出咔嚓咔嚓的音效。
    被她这么一调侃，宫子羽立马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然后瓮声瓮气地开口询问。
    “妹妹你怎么来了？”
    “金繁让我来的啊，他说你又对他闹脾气。”
    吴青璇把手上的篮子递给他，然后坐到了他旁边的蒲团上托着腮盯着他那半边肿起来的脸。
    好像网上那只被马蜂蛰了肿成馒头脸的小狗啊，又可怜又搞笑的。
    “也就他这个侍卫敢天天说我这个公子的不是，哪天真的把他派去巡山我看他哭不哭。”
    宫子羽撇撇嘴语气嫌弃，但他并没有真的生气。
    “他哭不哭我不知道，不过子羽哥哥你到时候肯定会被紫商姐姐揍哭。”
    “……”无法反驳的宫子羽默默开始吃东西。
    吴青璇看他开始吃东西了便也不打扰他，转头看向前面那张兰夫人的画像，看着看着就不禁出了神，表情有点呆呆的。
    正在啃馒头的宫子羽看见他妹妹这副样子不自觉地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心中突然有些酸涩。
    她以前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想问问是不是有人在她面前对她不敬了，是不是听到了那些闲话。
    可这还需要问吗？
    他知晓那些流言的时候，整个宫门都已经传遍了，他妹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吴青璇的确是知道的，虽然那些人不会在她面前说什么，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那种隐晦打量她身体特别是会着重扫视她肚子的视线。
    还有远远地聚在一起看着她窃窃私语，等她走过去那些人又连忙一哄而散。
    而且不管走到哪里都感觉好像有人在用异样的目光看她，所以她现在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玩，基本不出去了。
    “妹妹，哥哥明天带你出去玩好吗？”
    有一瞬间宫子羽仿佛透过他妹妹此刻的样子看到了她娘当时一个人遭受流言时的情景。
    不知道为什么，宫子羽莫名有些害怕，连忙继续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
    “哥哥带你出去买糖葫芦，还有泥人，还有很有意思的杂耍可以看。”宫子羽试图让她高兴起来。
    吴青璇却只是默默摇了摇头，眼睛依旧盯着兰夫人的画像。她可真好看啊，画像都这么好看了，真人一定更好看。
    在羽宫住了这么久，兰夫人的事她也有所耳闻，以前她觉得兰夫人去世得早很可惜，现在却很佩服她的勇气。
    至少在差不多的境遇之下，她是没有勇气选择去死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她真的超级怕死。
    “人言可畏啊。”
    小姑娘托着腮随意地感叹了一句，得亏她心够大还是个宅女，不然肯定得直接抑郁了。
    她的语气轻松，可宫子羽却是差点又落下眼泪来，他觉得非常羞愧，真的很羞愧，羞愧自己的父亲做出这样的事。
    在他对着他娘的画像说了无数次的对不起后，宫子羽又对着他妹妹开始不停道歉。
    很无力，但他能做的也只有道歉。
    他完全没有要替他父亲遮掩的意思，一五一十地和他妹妹说了他父亲的所作所为。
    他以为会等来他妹妹失望和厌恶的眼神， 同时也在心中决定即使妹妹讨厌他了也没关系，他还是想要保护她。
    对面的小姑娘面色平静地听完了他的叙述，她沉默了一会，然后对着他笑着道谢，“谢谢你，哥哥！”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这么好。谢谢你真心将我当做亲人爱护。谢谢你愿意告诉我真相。谢谢你用尽了全力想要保护我。
    真的谢谢你，哥哥。
    宫子羽愣住，他呆呆地看着她半晌，然后面容慢慢开始扭曲，他想忍住，他拼命地想要忍住。
    可是眼眶中的泪水不断夺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完全模糊住了他的双眼。
    他一定哭得很难看，他应该带上面具的，可是他却只顾着看着她不敢眨眼，好像是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了。
    她怎么会这么好。
    她不仅不怪他还说谢谢他，她还叫他哥哥了，他好高兴又好后悔。
    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努力上进，没有办法好好保护她，如果是宫二宫三一定能做到的，可他却不行。
    “别哭啦，哥哥你脸上还有伤口，我们出去让金繁给你上药。”
    吴青璇也没想到自己会把人给惹哭了，在身上找了半天没找到手帕，只能口头安慰。
    “没事，就是有点肿而已。”宫子羽毫不在意地直接用手抹了把脸，然后就疼得不停嘶气。
    他又试着站起来，可跪得太久猛地起身差点没直接栽了，只能靠扶着他妹妹才能勉强维持平衡的样子。
    两人挪动着离开的背影看着又狼狈又好笑的。
    不知道从哪而来的清风吹动了墙上那幅画像，摇摇曳曳晃动着像是在替两人送别。
    很快满血复活的宫子羽开始天天和他父亲干架，再加上宫唤羽时不时地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差那么一点宫鸿羽就能被气中风了。
    羽宫这对兄弟俩现在主打就是一个孝顺。
    但这其实改变不了什么，该来的还是来了，宫尚角主动上门来提亲了。
    羽宫和徵宫正式定下了亲事，过程很顺利，没有人捣乱，最不喜宫远徵的宫子羽也只是臭着脸没有出声。
    他倒是想反对，但他妹妹不嫁给宫三的话，不是自己关自己一辈子，就是被他父亲送进祠堂青灯古佛一辈子，那是人过的日子吗？
    这两个选一个那他妹妹还不如就嫁给宫三呢。
    所以他不仅不能反对，他甚至还得谢谢宫三愿意负责娶他妹妹呢，你说憋屈不憋屈。
    最让他憋屈的是造成这一切的是他的父亲和姨娘。
    这些天下来宫子羽是对他父亲彻底失望了，都已经这样了，他父亲竟然还是任由这些流言越演越烈。
    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一样，他的脸皮怎么可以这么厚，他是怎么做到在青璇面前毫无异色的，他都一点也不觉得羞愧吗？
    宫子羽试过自己出手压下去，但没有用，没有人把他当一回事，他不是执刃也不是羽宫的宫主。
    那些下人平时羽公子羽公子叫得亲切，但他说到底就只是个羽公子而已。
    他说的话不管用。
    宫子羽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想要拥有权利，想要强大起来，都是因为他不够强大，所以他保护不了他想保护的人。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这一切尘埃落定。
    他努力安慰自己，至少，至少他妹妹还在宫门里，他能经常过去看她。至少宫远徵看起来是真的喜欢他妹妹。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宫远徵的人品他是相信的。
    “尚角哥哥！”宫子羽叫住正往外走的黑衣青年，后者转身神情有些惊讶，惊讶宫子羽竟然会喊他哥哥。
    宫子羽抿抿嘴，他也有些不习惯，但他还是又喊了一声哥哥。然后对着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久久都没有起身。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宫尚角却懂了。
    他走过去托住他的胳膊把他带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继续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