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候清醒的痛苦，有时候又在幻境中癫狂。
    他快分不清精神领域中的幻境和真实了……
    ……那些从地狱里伸出来的鬼手越来越长，快要碰到佛台了，近在咫尺。
    第三天。
    在傍晚时分，食人树树枝柔软的滑落，松开束缚。
    白银收回精神领域的瞬间，整个人眼睛一闭倒在沙发上，累得睡着了。
    持续开启四十多个小时精神领域，她的精神力早就被榨干了，要不是一直狂啃晶核补充，她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倒下不到两分钟，就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此时的无邪双眼赤红，嘴里反复念着各种杂乱的经文，眼神时而坚定，时而疯狂。
    在食人树松开的瞬间，他浑身无力的从椅子上滑下来。
    “不可能，我不会错的，师父说过谷家是大善之家，他们所做一切都是善念，不可能的……”
    “不是我，这些不是我，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软着脚从地上爬起来，发疯似的抄起凳子砸了电脑。
    整个人再也没有三日前镇定的模样，反而有些像是走火入魔了。
    “这些不过是记录下来的画面，过往皆是须臾！”
    “不对，不对，是真的，我亲手摸到了，那血液分明迸射到我的眼中！我看不清佛经了，我看不清了！！”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真的！！谁来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师父我分不清了，我真的分不清了！师父！！”
    他抱着头，痛苦的挣扎，不断在清醒和幻境来回切换切换。
    白银的领域就像是将原本的平面电影变成了身临其境的感官模式，进入领域之后，他所有看见的，听见的一切都像是真实地发生在自己眼前。
    主打一个真实！
    无邪从小在寺庙之中长大，连杀鸡都没见过。
    却一连被逼着看了三天三夜的人体试验视频，还是身临其境那种。
    尤其是到了后面，博士的实验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残暴。
    再加上白银在姜尤的示意下将那些画面扭曲的更加怪诞阴暗，自己就像是一次亲身经历一般，若是普通人，早就疯了。
    他却还能保持些许清醒的理智，已经是难能可贵。
    实验室中灯光闪烁滋滋作响，姜尤冷漠的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人，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无邪和尚，从你将自己关进矿洞小木屋的时候，对与否，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若是对的，你为何不敢直面你的佛，为何要惩罚自己？
    小木屋里的佛像已经被黑灰覆盖，那双眼睛看不见你，日光也照不见你！
    你以为你是将自己关进木屋？
    其实你真正锁住的是自己的心！”
    “你明明猜到四季谷在做什么，可是你蒙上眼睛，不去看！
    不去想！
    蒙蔽自己就算了，你也将你的佛像带入矿洞不见天光！
    一个藏在黑暗地狱之中的佛，还能是佛吗？！
    你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想眼前的一切，还谈什么众生？！”
    第399章 侵蚀二
    侵蚀二姜尤冷漠的声音不断刺激着他为数不多的清醒。
    似真似假的画面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那些血肉翻飞的画面中，一双双眼睛似乎隔着时间全都准确的看进了自己的心里。
    每一双眼睛，每一个人都在质问他为何视而不见？
    为何明明猜到了却不去深究？
    为了眼睁睁让这一切发生？！
    那些怨恨几乎实质化将他缠绕。
    无邪仓皇无措的四处躲避，抬首间，突然一愣。
    疯癫的动作戛然而止。
    就他在刚才砸了电脑的桌子上，一堆残破的电脑零件中，他看见了那个被黑灰覆盖的佛像静静地看着他。
    祂平静的矗立在那里，像是完全和这个时空割裂一般，被黑灰覆盖的双眼再也看不见慈悲。
    他哭着膝行上前，先是颤抖着小心叩拜，随后抬起袖子小心翼翼擦干净佛像的双眼。
    “我会看见的，佛也会看见，这世间邪祟都将无所遁形！”
    “我会看见……不对，那都是假的，我佛慈悲，世间无苦噩罪罚…………”
    他哭了，一滴浑浊的泪水从干涸的眼中落下，滴落在佛像上。
    佛像那双慈悲的眼睛已经被黑灰染透了颜色，再也擦不干净，就像是一杯白水中滴入了墨汁。
    晕染开的墨汁不断的侵蚀了原本的颜色。
    越擦，越脏……
    想要将一杯墨水稀释成白水很难，但是想要将白开水染黑，轻而易举。
    无邪从小在寺庙中长大，他虽然口中说着众生平等，但其实从未真正入过红尘，体验过人性的狡诈与阴毒。
    这样的人，心性至纯，最容易修成正果，也最容易走火入魔。
    无邪痛苦的抱着怀中黢黑的佛像，擦拭的手指微微颤抖，整个人褪去平时的淡然，只剩下惶恐和无助。
    三年前，他在诛杀王虫的时候进过一次实验中心，看见营养罐中漂浮的幸存者，那时候他就隐隐猜到了什么，可是却一直不敢承认。
    姜尤说得对，他不止遮住了自己的心。
    他还捂住佛的眼。
    他竟然敢……怎么敢……捂住佛祖的眼！！